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镜·龙战-第七章 海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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弱,是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无论、无论多衰弱……你也杀不了它。你最多只能封住它一段时间罢了。”苏摩的声音逐渐低下去,眼里的碧色涣散开来,似乎体内的血都已经流尽了,“在这个世上……力量从不可能被凭空创造或是凭空消灭。只能相互转换,或者…或者保持着一种均衡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傀儡师的精神力在涣散,龙急急地回过头来,卷起尾巴将他包裹。喷出了湿润的云雾,将鲛人包围起来,可失去了如意珠,龙的力量也减弱了很多,一时间居然无法立刻止住苏摩身上如泉涌出的血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摩缓缓说着,吐出的却是一切术法者都必须遵从的至高无上准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和阿诺对应的……”苏摩微微吐出了一口气,筋疲力尽地阖上了眼睛,“只有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下一次遇到它时,我一定会不惜代价的将它消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-

        “天啦!这、这是……怎么回事!”抹掉又一滴掉在脸上的血,那笙仰头望着天空,急得变了脸色,不由跳脚,“这是谁的血?谁的血?是大叔还是那个苏摩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然而,不管是谁的,都让她心急如焚。

        再也顾不上什么,把晶晶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后,她对着小姑娘竖起了食指:“嘘,你先呆在这里一会儿,我上去看看,立刻就下来——你可别乱走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晶晶怯生生地点了点头,看着这个姐姐从怀里拿出了一卷书摊在地上,急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在这里!”找到了自己想看的那一页,那笙脱口叫了一声,然后从地上捏起了一撮土,喃喃,“‘土,为其穴;木,通于天’?‘撮土为坛,截一段无本之木’……木在哪里?”

        苗人少女临时抱佛脚翻出了书,惶然四顾。

        昨夜漫天的烈火焚烧了一切,那些树木早已成了焦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喏。”晶晶爬在篱笆上,从火没有烧到的地方折了一支娇嫩的藤蔓下来,递过去。上面还星星点点开着红色的六芒星状花朵——这是九嶷郡特有的铃兰,据说在一年一度风从九嶷山掠下时,这些花会一起发出歌唱般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笙来不及挑剔,连忙接过,插在那一撮土里,然后一手拿书,一手开始划起了符咒。

        八岁的晶晶在一旁看得好奇无比,眼睛晶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破!”在最后一笔闭合结界的刹那,那笙咬破手指将血滴入,一拍大地,一声低喝——啪的一声轻响,那断折下的藤萝忽然破土而立,径自发芽开花起来!

        晶晶惊喜交加,发出了“啊啊”的欢呼,揉了揉眼睛看着那颗凭空长出的植物。

        藤蔓在迅速成长,在藤长到三尺高的时候,那笙一手拉过,缠绕在自己的腰间,绕了一圈又一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起!”又一声低喝,那颗藤如活了一般,按照号令从地面冉冉升起,向着空中生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呀!”晶晶仰头看着那颗藤越长越高,不由拍手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藤萝在瞬间唰唰地又高了几长,带着那笙升往虚空,她觉得有点头晕,连忙对底下仰头观望的小女孩嘱咐:“别乱跑,等着我下来!”

        那笙第一次运用木系法术,心里也是忐忑的很,紧紧抓着那颗藤,不敢看一下脚下的大地,只是抬头四顾,看着巨龙的影子越来越近,从一点慢慢变成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醉鬼大叔!你们、你们在上头么?”她鼓起勇气,对着天空大呼,“我上来找你们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声音未落,头顶的黑影忽然铺天盖地笼罩下来!

        “啊!”那笙吓得惊叫了一声,忽然觉得那颗一直向上长着的藤萝瞬间软了,几乎是瘫痪一般向着地面掉落,她也随着一头栽下去。她高声尖叫,手在虚空中徒劳地扑腾,然而手指上那枚皇天戒指却好像忽然失灵了,毫无跳出来保护主人的迹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胡闹!”一声霹雳般的大喝,黑影上忽然掠下了一个人,一把揪住了她的衣服,拎起,“第一次用木系的术法,居然就敢培出无本之木?还拿着一株藤来滥竽充数!万一掉到地上成肉泥怎么办?!”

        那笙被拎着衣领提起,闪电般地往上升起,脚终于踩到了踏实的地方。她惊魂方定,看清抓住自己的是西京,忽然间就哇地哭出来,跺脚:“你还说!你还说!——闪闪被那群西荒强盗掳走了,你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,还来骂我……!”

        西京陡然张口结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跺,痛啊。”那笙正发作,却听有个声音不满地喝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痛什么痛……”那笙一边跺着“地面”,一边喃喃,忽然睁大了眼睛,“哎呀!”

        脚下,居然是金光闪闪的鳞片!这才发现自己是到了蛟龙背上,少女失声。然后目光一转,又看到了满身是血的傀儡师,再度惊呼:“苏摩!”

        只是一瞬,龙带着他们几个人从空中飞舞落地,降落在一片旷野上,舒展开爪牙,轻轻将背上驮着的傀儡师放到地上,凑过去嗅了嗅,忽地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吟。

        龙吟九天,响彻整个天地——仿佛在召唤着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、他怎么了?”那笙从龙背上跳下来,看得触目惊心,拉紧了西京的衣袖,指着苏摩,有点结巴起来,“死了么?怎么会这样……谁能杀的了他呀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死。”西京顾不上和这个女孩说话,帮着蛟龙将苏摩放到了地上,止血。

        也许是觉得落地后行动不便,蛟龙将庞大的身躯在地上一卷,忽然间就缩小成了三尺长。然后灵活地转过头来,吐出真气,催合着苏摩身上的伤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咦?”看到那样庞然大物瞬间就变得如此玲珑娇小,那笙脱口吃惊,只觉得好玩。

        龙可大可小,或潜于渊,或战于野,千变万化无所不能。

        西京却是顾不上其他,在一旁查看着苏摩的伤势,急促开口:“龙,快想办法,苏摩的身体快不行了——这不是**的伤而是灵体断裂产生的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,不用急,”那笙倒是胸有成竹地安慰西京,气定神闲,“我记得苏摩他有一种法术,可以自己愈合伤口的!——就算砍下他脑袋来,都会自己长出一个新的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知道什么!”急切间,西京毫不客气地呵斥那笙,“这种术法极其恶毒和损耗自身。苏摩会操纵自身的时间,使其加速或者放缓——他采用了‘缩时’的术法,将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压缩到一两天、作用在自己的肌体上,才会获得这样迅速的痊愈!每次使用,他的寿命就会相应折减。这种方法、怎么能用?”

        那笙听得目瞪口呆,想起从慕士塔格雪上上初见苏摩时,就看到他一次次的自残和恢复,不由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头透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人……为什么一直以伤害自己和别人为乐,又不停地透支着自己的生命呢?

        龙神听到了剑圣的呼喊,回头看着血泊中一动不动的傀儡师,眼神凝聚起来,再度仰首九天,发出一声长吟。龙的清吟回荡在天地之间,隐隐约约,风里竟似传来了回响——那回声来自九天之上,仿佛正有什么东西听到了召唤,急速飞掠而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摩在不停的流血,然而这个活了几万年的神袛依旧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,有着大智者一样不紧不慢的语调:“不用担心……鲛人的身体太脆弱,已经不能支持下去了。他,也该换一副躯体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?”西京和那笙同时脱口诧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她们已经到了……是时候了!”龙忽然长吟了一声,摆尾直上九天!

        仿佛被看不见的线牵引着,苏摩的身体直飞起来,卷入了龙神搅起的漫天风云中。龙盘起身子,围绕着苏摩上下飞翔,发出长吟。无数金光忽然从九天之上直射而落,织成了密密的网,令地下所有人不敢直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、这是什么……”那笙用手挡着眼睛,结结巴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海皇复生!”然而,另外一个由远及近的狂喜的喊声答复了她,“龙神……龙神腾出苍梧之渊了啊!海皇复生,海皇复生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西京和那笙诧然回头,看到匆匆赶来的却是宁凉和另外两名鲛人战士。

        复**的战士陆上奔跑的速度及不上西京一行,此刻才赶到九嶷山下,然而一眼望见半空里的光和电、便立刻跪倒在地,对着天空伸出双手,带着狂喜的表情,然后开始不停叩首,直到鲜血从他们白皙光洁的额头渗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、他们怎么疯了一样……”看到那样狂热的神色,那笙隐约觉得害怕,往西京背后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怕,没事。”西京安慰地拍拍她的肩——

        这个孩子、怎么能了解受尽了苦难的鲛人们此刻的心情,那不啻是重生的宣告啊。

        天上忽然起了轰然的巨响。金光碎裂了,以一种汹涌澎湃的力量四射开来,宛如红日般耀眼,让地上那些虔诚的鲛人都不敢仰视。

        轰然盛放的金光中,浮凸出一个人的影象。

        高冠博带,广袖长襟,一头蓝发在风中飞扬,王者的右手上缠绕着蛟龙,左手平举,托起一颗光芒四射的宝珠——只是一瞬的凝聚,这个幻象又轰然碎裂了,随着四散的金光一起化为千百片,消失无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海皇。”空中传来低沉的呼声,那是龙的低吟响彻了这一片天空,“复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金光中幻象重新凝聚,然而,那个王者的脸却换成了苏摩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笙咦了一声,只见幻象里苏摩静默地闭着眼睛,阴枭妖异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宁静和安详,仿佛在无始无终的光阴里沉睡。他的右臂上缠绕着金色的龙,左手握着宝珠,轻轻放在胸口,珠光流动在他身上,他的眉心缓缓透出一线碧蓝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 忽然,那一线光急速扩大,无数的幻象从沉睡的眉宇间飞出,遍布天地。

        碧海蓝天,幽冥水底,龙和鲛人,巨大的宫殿和无数的宝藏……那些幻象无穷无尽的飞出,短促地在天地间浮凸一刹,又宛然湮灭无踪——仿佛是烟花的盛放和消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天啊……”那笙怔怔仰着头,望着虚空里不可思议的一幕,“那是什么……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往世。”西京一起仰头看着,静静回答,“苏摩正在龙神的帮助下,继承着历代海皇的记忆和力量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在所有记忆碎片如烟火般湮灭的瞬间,龙发出的低吟震动了天地。

        风云在瞬间聚拢,九嶷上空风起云涌,雷电呼啸!

        无数的闪电穿透了云层下击,发出嗑啦啦的巨响。然而那些电光却是金色的,宛如一柄柄巨大的利剑从九天之上刺落,交织成一道光网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样刺眼的光,让所有地上的人不敢仰望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在这金色闪电的间隙中,却露出了三双巨大的黑翼。如云的黑翼之上,隐约看得到三个女仙御风而来,衣袂飞扬。那些金色的光芒,就是从她们手心里放出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天啊!”那笙再一次惊叫起来,指着闪电交错的天空,她认得天阙山上见过的魅婀,“三女神!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云荒三女神?她们怎么来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海皇复生,惊动天地。”西京感慨万千,喃喃对着天空低下头去,同时也按下了那笙仰着的脑袋,“不要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!”那笙恼怒地扭着脖子,惊奇不已,“我要看神仙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敬仰天上的神,和热爱自己的国家一样,都是必要的。”西京叹了口气,感觉到她不停的扭动挣扎,最后还是放开了她,“不过,你毕竟也不是云荒上的人。不勉强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笙立刻地抬起头,继续望着天空里神奇的景象:

        漫天的金色闪电里,云荒三女神听到了龙的召唤,乘着比翼鸟御风而来。曦妃,慧珈和魅婀静静地在空中停住,手里放出金色的闪电。以三位女神为中心,那些闪电纷纷击落在一处,到最后汇集成了巨大的金色光球。

        龙神围绕着光球上下飞舞,仿佛用尽全力在催化着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仙们在比翼鸟上阖起双手,静默地对着天地祈祷。有丝丝缕缕的光从合十的掌心里透出,汇入居中那个金色光球,而苏摩的躯体就沉睡在那里面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天宇间的闪电完全消失的瞬间,那个巨大的金色光球轰然盛放!

        光在天空中裂开,幻化出各种奇怪的形状:如飞鸟,如奔马,如游鱼……在金光中,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出来,在虚空中不受力似的漂浮,深蓝色的长发如同水藻一样飘拂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这种静止只是一刹,那个光芒中诞生的影子便忽然从九天之上坠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,越来越快。到最后几乎化成了一道电光——然而,那样惊人的速度、在落到水面的刹那却忽然静止。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托住,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轻轻地躺在青水上,衣襟和长发刚刚接触到水面,无声荡漾,就仿佛是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被安然地放上了摇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苏、苏摩?!”那笙跟着那几个鲛人战士奔到水边,探头一看便惊呼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是一样的容貌,但是躯体却在刹那间完全变了——片刻前还支离破碎血流不止的苍白身体,奇迹般地全部愈合,变得如同玉石般的光洁坚硬,没有一丝伤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海皇!”宁凉带着鲛人战士跪倒在岸边,看着水面上浮起的苏摩,恭谨地呼唤。

        深碧色的眼睛缓缓睁开了,先是看着天空,然后再看到了岸上的一行人,眸子里有某种变化——仿佛茫然、又仿佛释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咦!”在他睁开双眼的刹那,那笙却忍不住脱口惊呼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对!这、这眼神不对!——这不是苏摩的眼神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甚至已经不再是盲人的眼睛!里面流转着种种困惑、坚定、欢喜和悲伤的光彩,完全不像是以往那个阴枭的傀儡师所能具有。甚至,也不像任何同一个人所能具有。

        西京静静地叹息了一声:在方才的刹那、龙神召唤出了历代海皇所具有的那种力量,注入苏摩体内,并赋予了他全新的身体,取代了原本伤痕累累、濒临崩溃的躯体。

        同时,也将历代海皇所有的记忆、一并注入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的苏摩,已然不是过去的那个傀儡师。

        在那一瞬间,空桑剑圣隐约有一种释然,却也有一种失落。

        释然的是那个嗜杀的傀儡师终究已消失,对这世上很多人都不再具有威胁力,也消弭了某种不可预见的灾难;而那种失落却是莫名的——多少年来,自己一直难以原谅这个鲛人对小师妹的伤害,然而如今,看到那个曾经痛苦挣扎的灵魂终将消失,却有一种茫然的失落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族人的召唤声中,新生的海皇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容颜依然是那样俊美,宛如旭日初升,无可比拟。

        青水在他身下荡漾,仿佛受到了某种操纵,用一种温柔的力量托着他,瞬忽升起了一丈,形成了一个透明的水制王座。文鳐鱼飞过来,亲切地吻着他的衣襟,旋绕着上下飞翔——一天地间响起了波涛汹涌的回响,拍击在天际,仿佛七海五湖都在欢呼王者的归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苏摩在水的王座上低下头,用手撑住额际,似乎脑海里有什么在搏斗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前无数世的记忆汹涌而来,冲乱了他本有的记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瞬间,他的意识是空白模糊的,甚至不能确切地知道自己究竟是谁,又在哪一个时空里。

        经过方才那一次召唤,龙神仿佛也有点疲倦,再向着九天上三位女神致意感谢之后,缓缓从空中降低了身姿,向着他飞来。躯体慢慢缩回三尺,盘绕在海皇的右臂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了许久,忽然间,王座上新海皇抬起了头,仿佛终于在无数记忆的重压下清醒过来。垂落的蓝发间、碧色的双眸闪闪发亮,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,他坐在水的王座上,平平伸出右手,对着底下的子民吐出了复生之后的第一个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自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鲛人战士们被那两个字悚然惊起,抬头望着自己的王,举臂高呼,重复着这个让所有族人心神激荡的词:“自由!自由!”

        随着呼声,新的海皇在水的王座上缓缓将手,指向苍天。

        随着他的举手,整条青水都沸腾起来!就在那一刹,不止青水,整片浩瀚的镜湖,甚至远在大陆外的七海,都一瞬间波涛翻涌!涛生回响在天地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切有血有水之处,便是海皇无所不能之处。

        汹涌的波涛声里,碧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,薄唇顿了顿,仿佛在努力搜索记忆里最闪亮的东西,许久才吐出了第二个词:

        “白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所有人都呆住。连龙神都不自禁地翘首,诧异地观望着这个新生的海皇。

        白璎?新的王,在说“白璎”?那么多生生世世的记忆扑面而来,在如此纷繁复杂的洪流里,他在醒来后,竟然迅速就寻找到了那一个影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座上的人张开手来,俯视着掌心的纹路。他的手也已经换了新的肌肤,光洁如玉石,那些凡人所具有的手掌心的纹路,居然在瞬间消失了——宛如一切的昔日都被悄然抹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手指上十个样式奇特的戒指依然赫然在目,断裂的引线飘然垂落。

        海皇看着那些断裂的引线,似乎看到了某个被截断的时空中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引线连着的,是某种“过去”和“往昔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只要循着这条线,无论身处哪个时空,都能返回彼此身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即使在无数生无数世的回忆重压下,那一句话依然清晰地浮凸出来,回响在重生后的心灵上空,将一切不愿意忘记的记忆唤醒。是的……不愿意忘记!他要记住在这一生的无数苦难之中,也曾绽放出一朵纯白的莲花。

        哪怕和这一朵莲花伴生的,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记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白璎。”水的王座上,那个新帝王抬起头,看着天际重复了一遍,眼神有某种变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将手放在胸口正中,蹙眉,仿佛那里感觉到细微的疼痛。

        是的,记起来了……都记起来了。管他什么海皇重生,什么前生后世——他只是苏摩,属于他的记忆只有那一份,历代千秋四海**都不会再有别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白璎……白璎。他一遍遍的回忆起那个名字主人的音容笑貌,回忆起在一起的短暂时光。那个从不说出口的名字复活在他胸臆里,并且将永远的活着,直到和他一起化为灰烬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的刹那,他原本的记忆也在一点点的复苏,直至完全恢复。

        执念一起,脑海中那些呼啸汹涌闯入的激流就安静下来了,在某种强大的力量下平息,有条不紊地沉下来,潜伏在心灵的深处,不再和“本世”的记忆争锋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瞬间,那笙重新看到了往昔熟悉的眼神——冷冷的,空洞的,似笑非笑,带着某种颓然无望的锋锐,仿佛暗夜的黑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笙抬头看着他,不知为何反而松了口气,觉得莫名的欢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苏摩!”她在岸边叫起来了,对着那个鲛人的王者招手,“你没摔坏脑子吧?记得我是谁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苏摩蹙了蹙眉:“那笙?”

        然后,不去理会苗人少女的欢喜笑声,他望向这片烧杀过后的九嶷土地,眼神一直投到了半山的宫殿里。沉默了良久,忽然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:“青王……青王。杀了他!”

        所有人又是悚然一惊。

        居然还记得!

        在过了上百年、两次脱胎换骨,然而那些人加诸于这个少年身上的极端的屈辱和仇恨,居然还这样深刻地烙在这个鲛人的灵魂深处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什么样的一种可怕力量!如此的坚定深刻,只有死和爱可以与之相比。

        ―

        九天之上,闪电乌云都已经消散。神鸟的双翅如云般铺开,三位女仙静默的低头,望着青水之上诞生的新王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海皇苏摩啊……纯煌之后,鲛人一族里终于诞生了新的王。”曦妃轻轻叹息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瞬间,她望着慧珈手心里守护着的那一缕白光,眼神复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对这片大地的守望,也终于结束。”慧珈微微一笑,有轻松的表情,也低头望着自己手中那一缕从黄泉陆上迎回的魂魄,“我们是不能插手下界事务的——所以自从七千年前纯煌死后,我们就只能在天上一直等待着新海皇的诞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曦妃的眼睛望着大地,神情寥落:“是的,自从少城主离开后,我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反抗大城主的命令,是要付出了极大代价的。”魅婀轻轻叹了口气,摇了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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